一个哥们的媳妇,生完孩子得了抑郁症,变得特邋遢,简直不堪入目。
那时候哥们在街边摆摊卖旧书,媳妇坐在旁边瞅着。直愣愣的眼神,白眼珠多,黑眼仁少。总是盯住一个地方发呆。然后沉着一张大脸,撅着嘴,不理人。
但看见卖熟食大姐推车过来立马兴奋,站起身子就往跟前跑,比比划划要猪头肉,猪蹄子吃。
于是挑了一个肥美个大的猪蹄子,用俩手抓着,油的乎地就往嘴里放。也不管热不热,烫不烫,坐在小板凳上就啃。晃着脑袋,闭着眼,瞬间进入完全咀嚼状态。
有时道边过车,突然按喇叭,横扫过一路烟尘。一般人都会躲避,用袖子遮一遮脸。
但哥们媳妇无动于衷,顶多抬头瞅瞅,嘴也不停,一直把猪蹄子啃得溜干净,骨头还能嗦拉小半天。
刚开始的时候,哥们还试图哄着媳妇,给擦擦嘴,洗洗手。或者管着媳妇适当吃东西,不要吃得太多。
但是媳妇不听,她对于吃这件事毫无节制。每天就是想吃啥就得吃啥,想吃多少就得吃多少。不给吃就哭,就嚎,就吼,急眼了甚至干脆躺在地上打滚。
后来哥们只得放任媳妇吃下去,所以媳妇常常啃完猪蹄子,再接着吃火腿。拳头那么粗,筷子那么长的火腿肠,她吭吃吭吃几口就造没了。
然后随意躺在那,也不管干净埋汰,有没有脏东西……倒头便睡,睡醒了再吃。
久而久之,媳妇的体型吃成了葫芦型,肚子上拥挤着好几层泳泳圈。脸盘子也大了,胳膊腿也粗了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,整个人撑起了二三百斤的份量,眼瞅着浑身的肥油像要流出来了……
于是挺好一个女人,邋遢得不成样子。衣服没有干净时候,手脚要么是油要么是皴。脸蛋子上时常挂着油渍,或者饭粒子,酱汤子。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酸不酸臭不臭的邪乎味儿,很容易拒人于几米之外!
有一次,我介绍个朋友去哥们家买书。一进门,就看见两泡大便晾晒在大门边(哥们家平房),上面堆了一层苍蝇……朋友瞅了一眼,差点没吐出来。
进屋以后,看见哥们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乎,媳妇正坐在炕上吃喝。
炕上铺着乱糟糟的被子,被子上放着饭碗,菜碗,馒头,饼。枕巾上有个铁盖帘,媳妇就坐在被子上,往铁盖帘上铺白菜叶子。
然后脚边一个大酱碗,媳妇掰了几段大葱伸进酱碗里,蘸着大酱拿出来抿在白菜叶子上(她在打饭包)。
那浓浓的深褐色大酱汁就离离拉拉地嘀嗒到被子上,腿上,衣服上,脚丫子上,甚至也掉进脚趾头缝里。
哥们媳妇就用脏兮兮的手指去擦,就把同样脏兮兮身上的大酱汁全抿干净了,放进嘴里。
最后又去抠黑黑的脚趾头缝,抠了几下好像没抠干净,就急得歪地嗷嗷叫着,用两只手去掰脚趾头……到底把脚趾头缝里的大酱弄到了嘴里!
哥们端着一盘刚切好的五花肉(应该是刚煮熟的),放在枕头旁边,一边笑着解释说,“非得要吃饭包,我以为配点素菜就行了,结果还不干,要不我早就把书给你们预备出来了!”
他擦着手去找书,我们就只能站在屋子里傻等。屋子里乱得要命,盆朝天,碗朝地,衣服鞋子东一只西一件。零食,水杯,卫生纸,脏抹布……稀里糊涂地堆叠在一起,混淆了人类最原始的本性!
但哥们媳妇始终很忙碌,忙得没有时间看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一眼。她在她心怡的饭包制作上,下了大功夫。
她眼珠不错地盯着她的大白菜叶子,然后开始往上铺大葱,香菜,土豆片,五花肉……又扯开一袋海带丝和榨菜丝,抓着撒到菜叶子上……
最后又掰了馒头块,大饼,还掺兑着米饭,再铺了一层各种眼前的菜系……才把饭包包起来。
但是饭包太大了,菜叶子被撑破了几个口子,不时掉出里面的饭粒子,肉片子……和汤汁。
她于是用脚去“勾”大酱碗,一点一点挪到自己手边,接着吃饭包。
她吃得真香啊,一大口一大口,好像没有咀嚼就吞下去了。然后吃着吃着,突然抬起屁股,嘟嘟放了几响。声音虽沉闷,但味道颇凶猛,使整个屋子瞬间就被油腻腻的臭味充满了。
而之前堵在我们鼻孔的其他味道,一下子被充斥干净……朋友不由得愣了一下,转身瞅了瞅我,好像受了惊吓那样悄悄走了出去……他恐怕是感觉到有些恐怖!
哥们给我们找来书,让我们随意挑选,然后就忙着去收拾媳妇饭后的残局。
但媳妇吃饱喝足后并不罢休,而是立马躺下去吃水果。香蕉,苹果,橘子,猕猴桃……咔咔的啃,咕噜咕噜的吞,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!
这样的日子没过上几年,哥们也跟着邋遢起来。我们偶尔遇到,他也是衣衫不整,胡子拉碴。
“媳妇好点没?”我问他。
“好啥啊,越来越严重了。现在基本就是炕上吃炕上拉,我啥也干不了了。孩子大了要上学,我不能老让我妈带吧……对了,有买书的给我搭搁搭搁!”哥们说了几句话,骑上自行车走了。
又过了几年,听几个熟人说起他,“完了,挺大个老爷们废了,跟媳妇一样,傻了。连屋都不出,闺女也那样,埋汰得,脖子上都是皴……”
——唉,一个邋遢的女人,邋遢了一家子!